6月6日下午，在市区滏兴路一菜摊前，一位头发花白、衣着简朴的女子，正弓着身子整理打蔫的菜叶。她时不时“瞄”一眼身旁一名表情木讷的男子，亲切地喊着“哥”，间或跟他说笑几句。临近傍晚，顾客多起来，她熟练地取菜、过秤、装袋，空闲时还不忘转过身去，拿毛巾给男子擦把脸、喂口水。
这位摊主叫张焕阁，今年66岁，身边男子是她69岁的智障哥哥。张焕阁13岁时母亲病逝，父亲一度精神失常，正值豆蔻年华的她，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，从母亲手中“接”过了照顾智障哥哥的重担，用53年的时光演绎出朴素而温暖的亲情故事。
谈婚论嫁有条件：“必须一起照顾俺哥”
张焕阁出生在枣强县农村，兄妹5人，她排行老三。她的二哥自幼智障，手腿关节扩张、僵化，生活起居都离不开人。因家境贫寒，张焕阁没读过几天书，从小就帮着家里干农活儿，特别能吃苦。1969年，母亲患上重病，弥留之际久久盯着二儿子不肯合眼。当时张焕阁看出了母亲的心思，大哥在外当兵，弟弟和妹妹尚且年幼，她抹去泪水丢下恐惧，紧紧握住母亲的手：“娘，您放心吧！只要俺有一口饭吃，就不会少了二哥的，俺会照顾他一辈子！”母亲眼角溢出泪水，安祥离世。
从此，陪伴、照料哥哥成了张焕阁生活的“日常”。“二哥有时拉尿不知，弄得身上又脏又味儿。以前都是俺娘给他擦洗，娘走后这些就都成了俺的活儿。”正值花季的张焕阁成了家里的顶梁柱，学会了做饭、缝衣，每天还把二哥照顾得周周全全、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21岁时，张焕阁和同村一名男子定下婚期。结婚前，她没跟婆家要一分钱彩礼，只提了一个“硬条件”——“婚后必须在娘家这边一起照顾俺哥”！婆家人被她的善良、重义、担当打动，当即答应。
婚后，张焕阁和爱人先后有了两个儿子，加上二哥、父亲、公婆，组成了一个8口之家。夫妻俩一边务农，一边照顾老人、哥哥和孩子，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。可随着孩子逐渐长大，需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，张焕阁意识到，必须出去挣钱来养家。
带着哥哥外出谋生 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
上世纪80年代初，改革开放大潮涌动，张焕阁说服丈夫，带着哥哥外出打工，“俺听人说，在天津卖菜赚了钱，俺也想去天津。只要俺不怕苦和累，就能挣钱养家养哥哥”。
扔下俩年幼的孩子，揣上两口碗、两双筷子，张焕阁带着二哥坐上长途客车，一路辗转来到天津河西区。她买来一辆二手自行车，每天天不亮就带着哥哥到批发市场进菜，再走街串巷地叫卖。载满了菜的车子分外沉重，张焕阁推得很吃力，即便寒冬时节，走不了几条街，她的额头上就开始冒汗，风一吹透骨寒。可她咬牙坚持着，还不忘照看跟在身边的哥哥，时不时拉他一把……这样的日子，一过就是十多年。后来，她终于在市场有了固定摊位，但哥哥的身体每况愈下，连走路都成了问题。她果断换了辆二手电三轮，每天披星戴月，载着哥哥进菜、卖菜，风雨无阻，吃住都在摊位旁，根本不舍得花钱租房。
在天津打拼30多年后，张焕阁靠着吃苦耐劳和省吃俭用攒下一笔不小的积蓄，却不小心在一次投资理财中陷入“圈套”，血汗钱全部打了水漂。生活再次回归原点，她没有气馁，打定主意回家乡发展。2016年，年已6旬的她骑上电动三轮车，载着哥哥奔波5天5夜回到衡水，在市区租了两间小平房，又选了个摊位，继续摆摊卖菜。因为人勤恳实在、菜新鲜足秤，张焕阁的蔬菜摊颇受欢迎，当天的菜一般都能卖完。
就这样，张焕阁带着哥哥又开始了单一而机械的卖菜生活：每天黎明4时离开家，先将哥哥安置在摊位前，随后骑三轮车去东明蔬菜批发市场进菜；白天守摊，闲时就带哥哥活动一下筋骨，下午一两点才和哥哥简单吃口饭，累了就倚在菜摊上打个盹儿；晚上收摊回到出租屋，简单煮点粥，再把白天打蔫的菜焯水煮开，加点油盐拌一下就成了晚餐，偶尔做点岔样的，也总让哥哥先吃；照顾哥哥洗漱、睡下，她再收拾家务，躺到床上常常已是午夜时分……
但生活的艰辛并没有压垮这个身材矮小的女子，反而练就了她豁达、坚强、乐观的品格。
“哥哥在身边，心里就踏实”
在张焕阁的摊位上，放着一个罐头瓶，里面装满了咸菜。“这些年俺们吃饭基本上就是稀饭馒头就咸菜，几乎没吃过肉，也不敢吃，怕血压高了还得买药，又花钱。”张焕阁说，她平时也不舍得买新衣服，她和哥哥穿的大多是好心人送的。她身上的一条黑裤子已穿了多年，严重褪色，裤管上还有好多小破洞，她却笑笑说：“俺成天卖菜没啥讲究，穿着得劲儿就行了。”
去年的一天，刚进菜回来的张焕阁发现哥哥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，便立刻把他送到医院，被诊断为急性胆结石。手术、陪护，她在医院守了20天，为哥哥端屎端尿，精心照料，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进的一车菜相继烂掉，赔了2000多元，但她说：“看到哥哥康复了，这比啥都重要！”
记者发现，来张焕阁摊位买菜的大多是老主顾。“这些年她带着哥哥生活挺不容易的，买她的菜也算帮他俩一把。”附近居民陈女士是位热心人，还经常在家做好午饭端过来。说话间，一位热心市民买来馄饨、牛奶和苹果，问候一声放下就走了。而张焕阁每次去批发市场进菜，大家都会主动帮她搬到三轮车上。哥哥有时会走丢，每次民警都热心帮忙找回……这点点滴滴的关怀，令张焕阁感动不已。
“老哥，你妹妹好不好啊？”一些老主顾买完菜有时会寒暄两句，张焕阁的哥哥虽然常常神志不清，可一听到“妹妹”俩字，总会眼睛一亮，大声回答：“好！”这声“好”中，饱含着这些年妹妹对他的执著守护，也诠释着浓浓的骨肉亲情。
“其实这些年一直挺不容易的，好多次都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，可一扭头看见俺哥在身旁，还冲着俺笑，心里感觉很踏实。再想想当初对娘的承诺，还有身边好心人的帮助，就又有了坚持的动力。”张焕阁的眼角已满是皱纹，但眼底流露着淡淡的笑意和从容。
再苦再累也会笑着把日子过下去
因为太过辛劳，这两年，张焕阁也开始病痛缠身。“右腿常常钻心似地疼，医生说是股骨头坏死，现在勉强能走路。”她说，每天都强忍着病痛出摊，只有到了下午，摊位前没什么人了，她才能停下来歇一歇，揉揉有点变形的腿。
即便如此，张焕阁也十分知足，“得亏国家政策好，村里帮俺哥申请了五保户，每月都有补助金。俺靠自己的双手挣钱，每天还能照顾哥，也没感觉有多苦”。
“这些年，感觉很愧对孩子和他爹。俩孩子没事就打电话，每次总会关心地问问舅舅的近况。”张焕阁说，俩儿子已在外地成家立业，由丈夫帮忙照看孙子。得知她腿疼，大儿子非常心疼，在一次聊天时劝母亲把舅舅送到养老院，自己好好歇歇、养养病，却被她一口回绝：“人老了更需要陪伴，俺现在还能坚持。你二舅很依赖俺，谁也不跟，他的病情俺也最了解，交给谁俺都不放心！”
张焕阁打听了一下，换个股骨头要花不少钱，“孩儿他爹这些年也挺累的，前不久患了重病，光治疗费就花了十多万，借了不少钱。俺就寻思着，还得加把劲儿，再多卖点儿菜，早日还上债，也让他爹能歇一歇。”说这话时，张焕阁眼里噙满泪水，神情却依然坚毅。
53个春夏秋冬，近两万个日日夜夜，在张焕阁温暖陪伴和照料下，哥哥病情一直很稳定，他已经习惯了妹妹的照顾，而她也习惯了哥哥的陪伴。亲情的力量，让她义无反顾，对生活永怀希望。
问及今后的打算，张焕阁坦言：“趁现在还能动，俺想再多打拼几年多攒点钱，把腿治好，尽可能让俺哥过上更好更安稳的生活。其实俺照顾他，也是他在陪着俺……再苦再累，俺也会笑着把这日子过下去！”
来源：衡水日报客户端
